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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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憚。

他怔怔的有些無措,甚至心跳慌亂,如果我愛上你的笑容,明知道不是屬於自己的,要怎麽去擁有。

“這種玩笑以後不要再開了……”

揉揉她額前的發,風間垂下頭,一頭柔軟的金發也垂了下來,遮住他眼裏零碎的光,落寞如夜空中星辰發出的微光。

☆、祖母

祖母綠,櫻桃紅,醉憶如瑾。

***

游輪到達倫敦時已是幾日後。

由於長時間的海上旅行,木夏的暈船癥變得十分嚴重,從最開始腰傷需要有人攙扶,到現在已經是離不開風間的懷抱,隨時都被他抱在懷裏。木夏覺得如果有天她被寵得不會走路,都是風間千景的錯。

想申請一下感受大英帝國馬路的權利通通被駁回,從甲板上下來後,她便像只受傷的小貓一樣蜷縮在這個一百八十多公分的男人懷抱中,雖然這種事情在遇見風間千景後就已習慣,但這畢竟是第一次出了日本去一個陌生的國度,木夏感受到了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情緒——難為情。

“我說……這樣有點不大好吧,你真要抱著我去見你的祖母嗎?”她揪了揪風間的衣襟,露出了少有的顧慮神色。

風間不由失笑,猜測木夏頭一次出來不習慣,不像在日本那會無法無天的囂張與淘氣,亦或者是由於暈船的緣故,變得異常乖順。

“沒什麽不好。”他抱著她,隨意的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絲毫沒有拘束感,從容優雅如紳士一般。“抱著你更能表明你是我的。”

“……”

木夏只好不說話了,的確她這會還是暈得有些不知所雲,似乎看見了那高聳的教堂尖頂,不像日本街道上方的天空那樣開闊,這裏的藍天是被太高的建築物裁剪成幾何形狀,在這片天空生活下的人,藍眼睛,金發,咦?和他的頭發一樣的顏色呢,然後……還有滿大街都是穿著蓬蓬裙的女人……

這裏……這裏就是——倫敦?

木夏暈了一路,終於合上眼睛安心睡在他懷裏,即使前一秒還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柔軟女子,死也不敢放松警惕的防船放水防風間,最後還是暈了過去。

“……這種時候就不用逞強了。”

風間半是好笑的看了懷裏的女人一眼,眼中流露的是濃濃的溫柔,這讓來迎接他的管家安娜深感訝異。

記憶裏那個任誰也不放在眼裏,出生起就是一個不聽話的小霸王,現在卻變得這樣溫和近人,甚至對她說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句感謝。

“Thank you。Anna。”當風間千景露出‘風間少爺式’的微笑時,會讓所有女人為之心顫,當然除了一手把他帶大忍受他霸王脾氣的那些偉大侍從們。

安娜的神思晃得有些久遠,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後,非常恭敬的鞠躬,“Wee back my lord。歡迎回來,尊敬的閣下。”

風間禮貌性的微點頭後,抱著木夏進了一輛黑色馬車,擡頭無意間看見教堂上的時鐘走到下午兩點的位置,他想起十幾年前第一次到倫敦的情景,現如今看來……大英帝國的變化太大,讓他不僅感慨,那個閉關鎖國的日本的確落後得有些遙遠了。

這是19世紀中後期,英國正處於工業革命蓬勃發展的時期,大工業化的腳步讓這位國家代表了當時人類最先進的文明水平。這不得不得益於1689年資產階級革命後,君主立憲制度的建立。而風間的祖母——藤原直美,經歷過工業革命時期的英國,對於日本的看法,曾在給孫子的信中毫不客氣的寫到:現在大英帝國已經甩出日本好幾條街,再也不是小景當年所見到的英國,經濟的變革帶來觀念上的革新,那些進步的思想是日本所遠遠沒有。

此刻,耳邊傳來了一道悠遠的蒸汽鳴笛,風間的思緒從那封信中被牽引至此刻還處於戰亂的島國,究竟誰代表了新的力量,他並不明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幕府那幫老頭子該洗洗睡了。

說到此行的目的,表面上是參加祖母的生日宴,實則為了請示祖母,在這場朝廷與幕府的較量中,鬼族的定位與態度。聯姻是暫時出兵的條件,但並不代表他在日後也要與睦仁合作。那個年輕的殿下,是否能將日本的未來引領至光明,還是將其推向另一個深淵,誰也不敢輕易下定論……

當木夏再次醒來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風格怪異的臥榻上,視線所及的四周也全是她從未見過的異國風情裝飾,猜測自己應該是到了風間祖母家,但是……他在哪?

來到陌生地方的不安第一時間讓木夏想到了風間,在發現他站在落地窗前靜默的背影時,她才放下一顆忐忑的心,雖然已換去來時的那身裝束,身著黑色禮服的風間少爺有著與生俱來的風雅英俊氣質,僅僅一個背影便知是他。

“餵……”她不習慣叫他的字,也不習慣叫‘老公’‘丈夫’這類的稱呼。

他回過頭,還未從剛才的沈思中緩過來。

於是木夏看到了風間皺緊眉頭凝重的樣子,不知他在想些什麽事。但這樣的表情很熟悉,每逢戰爭結束時他回到家後,偶爾不經意的洩露出的神色,不安?仿徨?還是困惑?這些木夏並不感興趣,反正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沒有必要去幹涉對方的空間。

對凡事好奇的她,更感興趣的是,這一趟出國之旅,迫不及待的想出去游山玩水。

“等生日宴結束後,我會帶你出去走走的。”在洞察到木夏那點小心思後,風間的雙眼裏都含著笑。

得,得意什麽啊……木夏努努嘴,別以為你家教良好家境良好臉蛋良好就是良民了。她把頭一撇,自顧自的去欣賞那些墻上的西洋名畫。

這時安娜管家走了進來,向木夏介紹之後的安排,並傳達了那位老人的意思。“尊敬的小姐,藤原大人為您準備了一些衣裳,請小姐先更換吧。”

“啊……阿裏嘎多。”

當這一串流利的日語從眼前這位金發婦人嘴裏說出時,木夏小吃了一驚,反倒是自己的日語有些生澀了。

隨後跟隨著那一群穿著羅緞襯裙的女仆們走進了另一間房內,比起方才那間大廳,這間屋內說不上如何形容的華麗裝飾溢滿了她的視野,很多年後,木夏才知道這是自17世紀流行於法國貴族間的奢華藝術風格——洛可可。

那些繁覆花紋交織在家具邊沿,田園碎花氣息的壁紙,就連銀器上的墜飾也有精致的花瓣裝飾。從房間的布置來看,這位房間的主人一定是位貴婦人。木夏欣賞著四周新奇又好玩的東西,像是無所事事的讓女仆們擺弄她的雙手,最後在為她拉上後背束胸的最後一個交叉時,她突然吃痛的叫出聲。

“ぃたぃ,ぃたぃ!(好痛!)”

對於木夏的反應,女仆們十分慌忙,可惜說著她聽不懂的英語,但從她們關切的表情上來看,是友好的。木夏搖搖頭,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笑容。

管家安娜夫人將這些看在眼裏,悄悄對女仆囑咐了木夏小姐的腰傷問題,“Be careful,please。”

接著又用日語為木夏翻譯了一遍,這樣照顧周到的待遇,讓木夏原本忐忑的心稍稍安穩了一些,目光也不再閃爍不停。

“真是一位可愛的小姐呢,看上去不像是少爺的妻子,而像剛剛認識的新女朋友呢。”

“的確是這樣,少爺原來喜歡這樣的女生。讓人意外呢。”

侍從們捂嘴偷偷的閑聊了幾句,而安娜則是沈了幾分臉色,看來這位小姐在出席宴會前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呢……

這邊木夏換完那套華麗的洋裙後,站在鏡子前照了半天,緞帶,領結,刺繡,束胸,蕾絲,人造花朵,在陽光照過落地窗簾鋪進地毯的瞬間,一切開始充滿光感與英倫生活的印記。

真厲害呢……英國女人們可以穿著這樣的衣服還能走得那麽……木夏悄悄的觀摩這些侍從們都是步履優雅的步入廳堂,而她蹬著蹩腳的高跟鞋與穿著束胸的長裙,怎樣也不從容。

盡管在佑宮哥哥的西化政策影響下,皇室曾舉辦過幾場西式宴會,木夏也體驗過洋服的穿法,但此時此刻正式的英倫貴族服裝套在身上,尤其頭上那頂鑲有羽毛和珠寶的高頂室內禮帽就嚴重讓她吃不消。在頭重腳輕腰受傷又找不到平衡感的情況下,木夏走得異常吃力,她似乎能感覺到那些侍從們在細聲討論她的笨拙模樣。

什麽嘛……這個祖母是想讓她出洋相嗎?木夏扁了扁嘴,雖然她心裏也明白,那位祖母是想表示熱情待客的禮數,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其實是自己,在前往倫敦的旅途中,風間曾親自教她西方的禮儀和習俗,可她每次不是暈船就是懶得動,最後變成此刻來到了陌生國度後的茫然無措。

甚至在上樓梯時差點摔了一跤,如果沒有及時出現的風間少爺,伸手摟住了她的腰。

“謝謝……”她像是找到了唯一可以抓住的繩索,緊緊的抓住他的手,無心的嘆了口氣,“還好有你在。”

這句話聽得風間心跳掉了一大拍,這或許是第一次讓他感到自己有了用武之地,雖然從前也一直照顧這丫頭,卻從未獲得過像今天這樣正式的肯定。

抿起的唇邊不經意的帶了點弧度,笑了笑。

而後又盯住被木夏握緊的手,一絲微不可見的異色閃過他眼底,但風間很快又恢覆鬼王的高傲姿態,以命令又不失溫雅的口吻道,“記住,你是我的妻子,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不要怕。因為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永遠都在。”

瞬間的緊張刷的一下從木夏心中掃去,這樣讓人安心的話怎麽可以從這個壞蛋嘴裏說出口。木夏咬了下唇,沈默的點點頭,腦子裏卻冒出‘這一定是錯覺’的念頭。

錯覺風間千景是一個讓人可以依靠的男人。

就在兩人各懷心思的走進華燈綺麗的正廳時,那扇古典紅木門打開了,從門後走出一位手拿毛絨羽扇,著裝考究的老夫人。這位貴夫人一襲紫色絲絨長裙旖旎墜地,帽子亦是絲絨材制高帽,並綴天鵝絨、皮革、綢緞,彰顯其華貴地位。

老夫人面帶微笑,雖說是和善氣息的笑容,但不得不叫人心生敬畏,在場所有人迅速起身,微鞠躬,低頭,垂目致敬,“尊貴的藤原大人,您好。”

“感謝上帝,請享受這樣一個陽光美好的下午吧,我親愛的客人。”舉止優雅的擡起雙臂,藤原直美老人示意眾人坐下,隨後目光投向了正前方的木夏。

“親愛的Summer,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藤原直美道出了熱情的歡迎語後,上前一步主動擁抱木夏,並親吻了她的臉頰。

完全沒有想到會有親臉這種事要發生,木夏當場就鬧了個大紅臉,作為日本傳統女性的她,第一次見面就接受祖母這樣親昵的舉動,木夏窘得半天沒出聲,雙手緊緊的揪住裙擺,最後動作僵硬的行了禮。

“Nice to meet you……(您好)”臨時背的英語和她腳上的鞋子一樣——蹩腳。

“My child,so sweet~(我的孩子,你真是太可愛了~)”藤原直美輕輕扇了扇絨毛羽扇,對風間眨了下右眼,“Summer不像是小景信裏提到的那樣呢,這位公主可是個很乖的孩子呀。哈哈哈。”

又是一串聽不懂的英語,木夏只好眨巴著眼向風間求助,祖母大人都說了什麽?

她說你很可愛,笨蛋。風間俯身湊近她耳朵邊耐心翻譯過來,可是木夏把後兩個字也聽成是祖母的意思,沮喪著臉失落的嘆氣,“真是的……連祖母大人也覺得我笨嗎?”

“蠢女人,只有我可以說你笨,其他人都不可以。你真是夠笨的,那是我說的。”風間不耐的戳了戳木夏的額頭,漂亮的緋色眸子裏盛滿了寵溺與無奈。

“HOLAHOLA~兩人的感情還真是好,幾天不見木夏小姐更美了呢。”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木夏一猜就知道是惠裏奶奶,江戶味道的日語現在聽起來好棒。

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倫敦,能看到日本的故人,木夏忘記了場所與尊卑之分,騰的一下就抱住惠裏奶奶,恨不得把這一路上的苦全倒出來說給她聽。

惠裏從前是藤原直美生活在日本時的貼身女官,方才能隨意對木夏聊天說話的,也只有這位惠裏奶奶。但現在這場合明顯不是吐槽的時候,惠裏奶奶在嘴上比出一個噓的動作後,示意木夏快回到風間少爺身邊。

這會木夏也意識到自己的孩子氣行為,因語言不便,她只能對藤原祖母歉意的微笑。

“正如您所見,她就是這樣,我信裏說得沒有錯,別對她抱有期待,尊敬的祖母大人。”風間語氣平緩的說完這話,接著就自家大爺似的往圓椅上一坐,吩咐侍從們把紅茶都換了,他要上好的雨露清茶,順便問了木夏她喜歡喝什麽。

“啊咧?這裏還有京都的綠茶麽?”

木夏絲毫沒會意到方才被風間及時救場,一股腦的就坐下來,蓬蓬裙也忘了要拿起來,還是風間彎下腰為她整好裙擺,幹脆拿了自己的茶杯放到她嘴邊,問她口感是否喜歡。

風間這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到自然毫不避諱,就像在京都府邸那樣,事無巨細的照顧好他的妻子——腰受傷,吃東西挑剔,有時又笨到令人頭疼無奈的妻子。

接過侍從端來的茶杯,又輕輕吹了吹,才放心遞到木夏手上。

“燙,小心點喝。”聲音不溫不火,在忽然安靜的屋子裏繞了一圈,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木夏照往常那般點頭‘哦’了一聲,又含住風間給她嘴裏塞過來的曲奇小餅幹。某人知道她下船後吐個半死也沒吃東西,這會肯定餓傻了。

於是風間餵她一口餅幹,她就嚼一口,雖然這位少爺也沒有好臉色,甚至不耐煩的拿帕子給她擦嘴上的碎末,但眼中卻毫不掩飾了一份寵愛之意。

原本還有些拘謹的木夏,被風間這麽餵食,也放松了一會,吃得心安理得。但是事後想起來第一次見那位祖母就這樣隨意,她本人還是有點惡寒,因為在不久後,木夏才真正見識到風間家的‘祖母大人’是何等恐怖。

兩人親密無間的舉動,全被侍從們和安娜看在眼裏,當然也包括藤原直美老夫人,老人自是眼明心亮的略知一二,從她寶貝孫子肯給她回信,一封信一百個字裏八十字是寫木夏如何如何,她就猜得差不多了。

寶貝孫子是真正動了心,而且還是死心塌地。

反倒是安娜管家有些不適應,甚至到了乍舌的地步,多年來這位以嚴謹作風持家的老管家面對木夏那些冒失舉動已覺得不可思議,現在眼睜睜的目睹高貴如斯的風間少爺伺候一個女人,Oh My God——安娜捂住胸口,有點hold不住這樣刺激三觀的畫面。

“嗯……這樣的女孩子,我倒是覺得很適合小景啊……”藤原直美略有深意的笑了笑,示意讓侍從們都下去,只留安娜在身邊。

木夏不知是祖母故意還是意識到她聽不懂英語,這句是木夏到現在唯一聽懂的日語,於是迫不及待的要表明態度,她跟他一點也不配!完全,絕對,不適合!

“嘁,麻煩死了……這個笨蛋。”風間嘴上依舊不饒人,手上卻沒停下來,心意闌珊的撥好了紅提塞到木夏嘴裏,順帶刺她一道意義不明的冷眼——乖乖吃你的,少,說,話。

木夏莫名其妙的遭了風間的臉色,心裏怪不是滋味的撇撇嘴,什麽嘛,就算是名義上的妻子也不能這樣亂瞪人,況且還是在祖母面前呢。等到她再去看藤原直美時,不知為何有些坐立不安的往風間身邊靠了靠。

午後陽光明明異常耀眼,那位面容慈祥的老夫人依靠在貴妃榻上,一半側臉恰好被天邊游走的雲遮過的影子所藏匿,非常短暫的一瞬間,木夏看見了暗影下那一對比風間還要深紅的眸子,像是看透世間萬物的空無一物的深邃,叫人猜不透的恐懼不安。木夏的心再次忐忑了起來,這個祖母……很不簡單!

☆、蜂蜜

空晴後,清風揚,蜂迷花蕊。

***

在倫敦開始的幾天對於木夏來說是十分新鮮的。

清晨傳送報紙的鈴鐺聲,有管家熨好報紙,廚娘在做培根蘑菇和覆盆子蛋糕,從木質旋轉樓梯漫步下來,女仆們已端來了早餐茶,裝在編織簍裏的長面包和餐桌一角的碎花布充滿了柔和氣息,悠閑的貴族生活交織在叮鈴咣當的銀器聲中,隨著那一句純粹英倫腔的‘good morning’中開始新的一天。

這些新鮮體驗也會讓木夏恍惚,並懷念在京都的日子,那個有著日式和風建築,櫻花落庭一碟清酒的婉約早晨。如今倚在圓形修飾的長椅上她的心情有些覆雜,而身邊的這位貴婦人藤原直美,這個出生在日本最後能適應大英帝國生活方式的女人,究竟是以何種心態渡過最開始的不適應時期,以及願意長久待在他鄉異國。木夏很想知道。

但是這位威嚴的老太太盡管笑容慈祥,有時給人一種莫名的距離感。

自那次見面後,藤原老夫人經常拉著木夏一起用餐,喝花茶,聽音樂,日子過得近乎沒有了今天是哪年哪月的概念。興致好的時候叫來木夏一起做點心,教她如何烤出香味可口的餅幹,木夏對於這些熱情舉動有點摸不著頭腦,畢竟那天回去後風間好生教育她不要忤逆這位老太太,敢統領鬼之一族並幫助鬼族渡過最困難時期的女人,不是那麽好惹的。

於是木夏對於這位老夫人一直揣著忐忑的心與她相處,每次邀請絕對從頭到腳武裝好,並準時準點的到達,出現在老人家面前的一定是一個穿著蓬蓬裙的乖巧公主形象,盡管她心中緊握著‘臥槽的蕾絲邊’這樣堅定的信念。

而藤原老夫人會對木夏的裝束先點評一番,然後緩緩道出今天的安排。

“親愛的summer,和祖母一起去嘗嘗新釀的蜂蜜。”老夫人親切的拉著她的手,側肩一把圓形頂的蕾絲邊傘,一看就是處處考究的貴婦人出游行裝。

木夏提著小碎花裙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面,掛著一臉的無奈,要知道來到這邊後她吃了多少甜點,每天都是甜膩的東西讓她一個在江戶吃著清爽淡菜的長大的孩子很不習慣。而隨同她們一道出游的安娜,觀賞著木夏那多變的表情,嘴邊的笑總有些意義不明。

一路延綿的綠色麥田,充滿英倫田園氣息的小路,經過一座石橋後進入城堡,到了一處私家的園子,種植了花卉、葡萄、櫻桃等,處處有花香和草木的味道,木夏隨著藤原老夫人去了院子裏的後花園,圍坐在白色圓桌邊開始享受下午茶時間。等到侍從將那上好的蜂蜜呈上來,藤原老夫人先讓木夏嘗一口,見木夏那勉強抿唇的樣子,捂嘴笑了笑。“親愛的summer,口感如何?”

木夏嘗完後,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的膩,反倒是有股清香,發自內心的稱讚這蜂蜜的細膩與恰到好處。“讓人喝完後,感覺很舒服的甜蜜。”

老夫人笑起來,眼角那些皺紋細細的,她擱下手中的玻璃制的長勺,隨著那一聲‘叮’的結束,是老人十分和緩的聲音。“summer說得很好呢。”

頭頂上白色鳥籠的畫眉拖著色彩斑斕的長尾,發出婉轉的鳴叫,這樣鳥語花香的午後,木夏本可以過得十分悠然自在,如果沒有接下來和老奶奶談人生聊愛情的話。

這實在是可以算得上一個愜意的下午茶。

“其實呢……婚姻也是一個釀蜜的過程。要歷經很多道工序,慢慢來,越釀越純,釀出清香。”說完,老夫人靜靜的看著木夏。

被那對如紅酒般瀲灩的眸子盯住,木夏總是心裏發毛,拼命點頭,您說得真是太對了。

“那麽……summer能說說,現在和小景是到了哪道工序?他采到你的花蜜了嗎?”老夫人的笑越發的意味深長。

夏風吹著園子裏的鮮花叢,濃郁的花香讓木夏不小心的打了個噴嚏,不知是方才那話,還是噴嚏聲,她竟然有些臉紅,心裏猜測肯定有人報告老夫人這幾天她和風間不住一間房的事。這是結婚時的約法三章,她想這是她和風間之間的約定,怎麽會傳到祖母耳朵裏?

老夫人見木夏不說話,便繼續開口道,summer到底是那點不願意接受小景?不論相貌、家勢、權利、金錢、能力全都是所有女人所向往的對象。不要告訴祖母,這些都是你不想要的?祖母可不相信哦。

“他是個花心大少爺,一點也不好。”

聽著這略顯孩子氣的回答,老人隨意的笑了兩聲,“我還以為是什麽原因吶。能讓我家的寶貝孫子委屈了那麽久。哈哈。”

想到前幾天晚上,看到風間從木夏房間出來後,她原本還不相信安娜報告的‘兩人未同房’ 的事實,要說小景給她回信也是幾個月前的事,難道幾個月了還沒搞定這女人?

藤原老夫人眼角露出了探究的笑意,“我的寶貝孫子,連一個女人都搞不定,站在我面前的,還是出生在風間家的男子漢?”

風間撐住頭狂擰眉心,“祖母您先回去休息吧。”

“祖母只問你一件事,她是你這一輩子無法替代的那個人?”

風間被這一問,思緒被牽回在日本的時候,目光也溫軟了下來。“剛開始不知道怎麽形容……看不到她人,很煩躁。後來想放手卻不甘心,最後……只要她在我身邊就夠了……好了,祖母大人你請回吧。沒錯,她就是我這輩子無法替代的女人……Good night,grandmother。”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了,藤原直美笑了笑,嘴角的皺紋笑起來後很深一道痕跡。

我的寶貝孫子,你這是在落荒而逃嗎……只要待在身邊就夠了?放在身邊吃不到,都是……沒。志。氣。

思緒暫停,老夫人細瞧著眼前的女人,哦不對,還是個不懂事的少女呢。

“木夏吶,祖母要告訴你一個道理。這個道理吶,是祖母看了這麽久見過這麽多人,不會看走眼的。”老人抿下一口伯爵紅茶,茶杯放回至暖金色鑲邊的茶托上,“既然出生富貴家,自小便擁有一切,特別是正統的良好教養,家庭觀念早就根植於這些富貴子弟心中。至於女人……像小景這樣的男人,在結婚前,具備能挑盡全天下女人的資本,但他最後也只挑了一個。哪怕婚前經歷過多少女人,婚後只會對一個好。因為他都體驗過了選擇過了玩膩了,已經不用在婚後重新經歷那樣空虛缺愛的日子。反而是那些結婚前沒有體驗過沒有經歷過太多選擇的男人,很有可能在婚後出軌,因為他不曾經歷多項選擇,當出現可以備他選擇的,一定會好奇,更容易被誘惑……”

說了一大串話,中心意思就是要嫁就嫁少爺這樣的人。姑娘你明白嗎?

木夏沈默了,望著老夫人那對深邃的眼睛,她想起了她的父皇大人,很深很深的瞳孔裏一點微光,光雖小,但明亮的力量似乎能窺探到久遠時空裏。

還是頭一次有人這樣跟她說,從這樣一個角度去看風間千景這個人。木夏想,之前是對他有太多偏見了嗎?如果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男人來看,除了有點霸道,對妻子的照顧,似乎是沒話說。

這次來倫敦後,原以為風間會花天酒地到處風流,畢竟那些藍眼睛女人是相當美艷。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風間安分得不像是風間少爺。對於女人間喝花茶閑聊八卦一向沒有興趣,風間多半待在書房抑或出去騎馬狩獵,這位自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少爺對於貴族生活的節奏早已習慣,活得從容又優雅。

正如此刻他從容的從駿馬上一躍而下,那身裁剪利落的騎馬裝在他身上分外颯爽,一頭金發在此刻陽光照耀下,驚艷了這一瞬午後葡萄園的時光。

“祖母大人也聊這麽久了……接下來能不能把木夏交給我?”風間神清氣爽的走過來,很自然的拉住了木夏的手。他想帶她四處逛逛,好不容易遇到倫敦沒有下雨的幾天,出去走走。

木夏巴不得快點從這閃人,哪怕是跟風間相看兩生厭,也不願在這跟一位城府頗深的老狐貍聊‘釀蜜’的事。她往風間身邊挪了一小步,這才意識到待在他身邊,她是安心的。

“holahola。瞧你說的……好像我搶走summer一樣。”藤原老夫人的扇子搖起來有股特別的香味,老人慢悠悠的搖了半天扇子也沒點頭,風間執意要拽木夏走,這時老人家又發話了。

“等等,summer不是說要跟安娜學釀蜜,安娜都準備好了,別枉費安娜的一片好心呀。是嗎,親愛的summer?”

木夏完全不知情的樣子,卻分明看到了藤原直美眼中的壓迫力,她神不知鬼不覺的點頭,“是的!”

“嗯?真的?”風間蹙了蹙眉,眸光在木夏臉上靜靜的走動。

“真的!”回答叫一個響亮。

最後木夏望著風間離去的背影只有在心裏默默流淚,然後再看藤原老夫人那張歲月靜好花常開的臉,木夏咬咬牙,好歹她也是日本皇室的公主,這樣兢兢戰戰的太不符合她咋呼的性子。

幹脆不裝淑女也不扮乖,挑明了態度問,祖母大人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樣?

“真是個直爽的孩子吶……呵呵。”藤原直美和安娜交換了一下眼色,接著安娜表明summer小姐要經歷某些工序才行。

“工序!?”木夏傻眼了。敢情要把她扔進罐子裏滅口?

“要知道當上風間家的少夫人也並不是那麽容易呢。當年我的婆婆涼森雪奈夫人對我的教導那可是相當嚴厲啊。那些記憶都十分的珍貴吶。所以,祖母也給你留一份珍貴的禮物吧。”藤原老夫人把那把紫色羽毛扇收起來,立即換了副嚴肅的臉孔,“安娜,用你當年那套教義給summer上一課!”

“是,尊敬的閣下。”安娜在鞠躬送完老夫人後,馬上就對木夏展開為期一周的淑女特訓,為的是不讓木夏在下周的生日宴上出任何差錯。名門自有名門的禮數。這點覺悟還沒有的話,藤原大人也絕對不會認可木夏是她的孫媳婦。

木夏打開那一長條等同於自己身高長的紙,滿滿十二頁的訓練內容,木夏想問,可不可以離婚啊?

***

如果時間可以倒退重新來過,絕對不會在那一刻說‘我願意’,也絕對不會踏上來倫敦的游船,不,不,應該是……那天就不該和森山伯母去戲院看戲。那年是哪一年?文久三年,還是……?木夏仰著頭望著天上的天花板,沒有了日式的橫木結構,而是掛一串如葡萄的水晶燈,她的心中一片淒涼,都已經不記得那年是哪年了……風間千景,我們認識很久了啊……

木夏餓得頭昏昏的,掙紮著從床上起來,看到桌上只有甜膩的蛋糕就忍不住惡心,這幾天下來的魔鬼訓練已經讓她體力嚴重吃不消,但就是沒有食欲吃東西。她想念團子,想念飯團,還有秋刀魚,生魚卷……味增湯也不錯啊。木夏抱住枕頭,想哭卻哭不出來,試著挪動疲憊不堪的身子,腳剛落地就一陣生疼。

為了訓練穿高跟鞋走路。木夏快把這輩子的路走完了。為了能穿上那束腰的裙子也能跳宮廷舞,木夏快把這輩子的智商用光了。為了能說上幾句流利的英語,木夏快把這輩子的話都說光了。一回到房間就倒床上一動不動,她累到只剩呼吸空氣的念頭。

可是有時卻非常希望有人聽聽她訴訴苦,控訴那個惡魔安娜,控訴那些變態的規矩,木夏找不到一個人可以聽她說說話,惠裏被安排去布置宴會,而唯一能聽懂日語的風間,約法三章中兩人晚上過了十點後就不再見面。木夏只能埋怨自己,這都是自找的。

但是……也可以有一次例外吧。木夏想了想,很沒出息的打開房門,走到風間房間前,猶豫半天還是敲了敲門。

過了半天也沒有人來開門,木夏想可能是睡了吧,聽安娜說少爺這幾天忙著政事,完全沒心思管她,所以不要抱有找少爺當救援的念頭。於是失落的嘆口氣,拖著傷痕累累的步子準備回去睡覺了。就在這時門開了,從門後傳來了不耐煩的低吼聲。

“該死的,別再敲了!!”

然後木夏就楞楞的看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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